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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再續港產電影之夢】電影美術指導 張蚊 Irving Cheung:只要一日未到末日,都可以繼續創作。

電影是個夢工場。香港電影曾經為我們製造過無數美夢,首位亞裔奧斯卡影后楊紫瓊,也在得獎感言中感謝香港成為她的事業起步點。然而這夢卻在上世紀末逐漸變了調,看港產片的人少了,套用這次受訪者之一張蚊所說,「大家都中了不少伏」。

新氣象在這幾年悄然形成,小本製作、本地題材,濃濃的港味作品反映著這個城市當下的思緒情懷,重新吸引許多觀眾的目光,縱然疫情數年對電影業造成巨大打擊,卻也令更加「餓戲」的香港人紛紛重返戲院。

今期專訪了三位香港女性電影人,有資深美術指導張蚊(近期代表作有《飯戲攻心》)、憑《淪落人》奪香港金像獎「新晉導演」的陳小娟,以及入圍今屆「最佳服裝指導」的《窄路微塵》服指何沛芝。她們在各自的角色位置上,以不同角度分享自己的電影逐夢之路、對港產片再興的感受,以及對本地電影的未來展望。

再續港產電影之夢

專訪電影導演 陳小娟 Oliver Chan:港味電影深受喜愛,但現況是有點左右為難。
專訪電影服裝指導 何沛芝 Bonnie Ho:服指要拉近演員本身與角色之間的差距。

 

「演員身上的所有一切,都跟服指有關;電影畫面內的所有死物,都跟美指有關。」這是張蚊對美術指導的定義。「我聽過另一個說法,是張叔平說的:美指要做的,就是讓觀眾聞得到電影故事世界裡的空氣。那時我就想,嘩,為甚麼你可以形容得這麼唯美。」

張蚊 Irving Cheung

說起張蚊,電影迷都知道她是行內的資深美術指導,「資深」一字她絕對擔當得起,因為她14歲已入行。「我11歲就到了北愛爾蘭讀寄宿學校,因為姊姊在香港當副導演,後來我假期回來時就會到片場參與拍攝。」自此她的生活就被分割成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;北愛的寧靜鄉鎮日常,以及香港的五光十色、多姿多采。「所以我認為自己是有點分裂的,我有兩個我。」這樣的生活她過了差不多十年,她說那些年間學懂了很多電影工作者技能,「如何跟場、控制預算、將心中的場景化作現實等,但卻其實沒有太大空間進行創作,主要是工作太忙,一個又一個的任務、接二連三地出埠,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。我試過走在路上突然暈倒,其實是睡著了。」

她在倫敦讀大學時唸藝術系,在電影圈累積「技能」的日子裡,她漸漸察覺到自己似乎忘了當初是如何做創作,於是決定重返校園修讀藝術碩士。「記得那時有一位教授,很奇怪我為甚麼會將電影和藝術分開看,自此我就開始以藝術方式去處理我的電影創作。」她認為自己的風格是很著重顏色,「以《逆流大叔》為例,因為它是很真實、很有生活感的戲,因此我更需要為它搭構一個世界。於是我用上了藍和橙做電影的色調,也有些啡,亦即橙色的變奏,來貫穿整部電影的畫面,讓觀眾一看就會感受到,眼前一切都是屬於這部電影的。」

張蚊 Irving Cheung

有人許久未哭過,卻因為一部電影而哭得歇斯底里,而在哭泣過後,他獲得抒發,這就是作品如何去幫助你的人生。

她喜歡有美感的電影,更喜歡美且不把所有都說白的電影,像是《感官世界》、《發條橙》。「《發條橙》很啟發到我,那時我是在倫敦看的,非常震撼,造型、故事等所有一切都很厲害。」香港的話,她說一定是王家衛的電影。「他讓我知道電影可以如此美,每一個定格都像一幅畫。所以在我入了電影圈後,一直都希望香港電影可以有更多這樣的作品——雖然這是困難的,畢竟不是潮流。」她知道還是有許多人說看不懂王家衛的電影,但她更想知道的是,為甚麼要看得懂?

「沒那麼直接的東西,不是才更有空間思考嗎?」她以欣賞藝術品作比喻,觀眾要懂得的是它給你怎樣的感受,而不是要去懂得藝術家。「藝術家跟他的作品是一種關係,藝評人、觀眾跟作品又是另一種關係,每種關係都是獨特的,有意思的是它如何引發你去思考。有些感受我們也許遺忘已久,而藝術會喚起你埋藏心中的一股情緒,例如有人許久未哭過,卻因為一部電影而哭得歇斯底里,而在哭泣過後,他獲得抒發,這就是作品如何去幫助你的人生。」她說不是人人都有像電影情節般精采的人生,當生活越枯燥,人們其實往往內心更希望借助藝術,不論是電影、音樂還是其他,去遇上日常沒法遇上的感動。

張蚊 Irving Cheung

所以她鼓勵觀眾以更感性的角度去看電影,不用要求事事都如此直接。「故事情節以外,試著用眼睛去看電影的更多部分,像是畫面、演員的演繹等。我常常認為要是梁朝偉沒有演過王家衛的戲,大家其實不一定會覺得他那麼靚仔。他的有型來自王家衛塑造的氣氛,所以抽煙也有型過人。電影當中其實有更多的東西值得發掘。」她希望香港電影可以有更多元化的類型,不要再獨沽幾味只有警匪、愛情、喜劇。「《飯戲攻心》很受歡迎,除了因為它是喜劇,大家看得開心,亦來自它當中引起觀眾的許多反思和共鳴。不論是甚麼題材的電影,都可以做出更深的層次。」

張蚊 Irving Cheung

她認為一位出色的美指,要懂得溝通和判斷腦中所想是否可行。「你可以想得很天馬行空,但這做到出來嗎?是不是導演想要的?演員在這環境中是否演得舒服?」至於溝通,也有在浸會大學執教鞭的她,特別有感。「新一代的面對面溝通能力通常都弱些,所以我常常要他們做 presentation 。」她說班上以女學生為主,「也許男生都去讀導演、攝影了吧?」然而在她初入行的年代,美指多數是男性,乃至整個電影行業都是以男性作主導。

「除了髮型、化妝、製片、服裝指導以外,大部分都是男人,主要是因為工作晨昏顛倒、體力需求大等,很多女性結婚後也會退出這個行業。不過現在不一樣了,機器組也會有女仔。」她倒是察覺到現在有很多電影公司高層都是女性,「可能因為她們都是製片出身,再成為監製。女性監製有不少,因為監製是個需要跟不同單位溝通的角色,女性的確會細心一些,就像媽媽要照顧所有人一樣。」

張蚊 Irving Cheung

只要一日未到末日,都可以繼續創作,將美好事物繼續傳播開去。

張蚊樂見香港電影近期的再興,並期望可以繼續下去。她坦言香港電影曾有一段「爛片時期」,令觀眾失去信心。「既然香港人現在願意重返戲院看港產片,電影創作者就不要再重蹈以往的覆轍,要多做些好電影。」不過她也承認本地的電影投資者都較保守,未太敢嘗試投資新題材。「始終是門生意,當然不會想蝕錢。」因此她認為「首部劇情電影計劃」真的有助推動業界產出新創作,「因為它沒有限制電影類型,得獎者拿到資金就可以拍自己想要的題材。」

熱愛電影和藝術的她,跟《飯戲攻心》的服指一起開了藝術小物店「elf lab」,正是當日訪問拍攝之地,賣自己的藝術品,也賣本地設計師的作品。另外,她數年前又跟廣告導演拍檔成立了影片製作公司「非末傳播」,拍廣告也拍MV。「我們想製作出電影級數的短片。」她說公司名字早在疫情之前已想好,跟「飛沫」無關。「『非末』是『並非末日』之意,因為只要一日未到末日,都可以繼續創作,將美好事物繼續傳播開去。」

Text: Monica Ng
Photography: Sze Chuen
Photos courtesy of Irving Cheung, Edko Films Limited, Irresistible Beta Limited, and One Cool Film Production Limite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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